冬即终了,稼穑归藏,牛犁停耕。这个季节的伊始,意味着农家闲适下来。
冬日的大地,犹如过月子的年轻母亲,慵懒、惬意地休眠着,准备着孕育明年的新希望。
冬晨的村庄,异常冷清,偶尔有一两家窗棂的灯光在麻麻亮的灰色中跳跃着。随着一两声沉闷的咳嗽声,灰色渐渐隐退,开始呈现出一个明亮的世界。
年纪大、瞌睡少的老汉们醒得最早,轻轻地下了炕,咳出沉积一夜的痰,提着棉裤腰踱进茅房,一切清理顺畅后,便披着厚实的棉袄到田地里溜达。此时,家里其余的人方才懒散地离开热腾腾的炕头。冬季农家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……
今年闰九月,节气迟缓,昼暖夜寒。清晨,麦田里的麦苗已蛰伏在白霜之下,远处的田野里残留着几株干枯的玉米秆子,在轻轻的寒风里哆嗦着,令人心生怜爱。
豁子爷在田地里漫无目的地趟着,瞅见一块长满蒿草的地块,不住地摇头唏嘘。土地主人早在三年前就进城打工了,土地撂荒了。唉,都不种地了,在城里都吃啥!豁子爷叹惋。
刺眼的阳光落在堂屋窗檐上,家家户户陆续升起袅袅炊烟。冬日农家早饭多是粥,金黄的棒糁子和干裂的红薯一锅煮,黏黏糊糊,热气里裹着清香,就着浇了香油的西瓜酱豆,一口气喝上两大碗,浑身顿觉暖流澎湃。吃过早饭的村子里渐渐地热火了起来,年轻人吆喝着上街、进城,尤其是打工满载而归的,一个比一个打扮得煞是时髦,就连说话也洋气了些许。看着浓妆艳抹,短裙薄衣的小姑娘,豁子爷又是一番感叹,这么冷的天,还把裤衩子穿在裤子的外面,像啥样子!
村道上不时穿梭的三轮车、摩托车上,脸被冻成黑红色却依然洋溢着笑容,忙着送彩礼,选吉日。农家嫁闺女、娶媳妇大都安排在冬闲时节,一直到过了新年,村村落落,份子凑不完,喜宴吃不断。
冬日里,呼朋唤友,推杯换盏,无须理由。杀一只鸡,焖上蘑菇、粉皮;称一块猪肉,烩上白菜和豆腐;大大小小的酒瓶子碰得咣咣当当响,醉得一塌糊涂,笑的、哭的、骂的、睡的、跑的,出尽了洋相。媳妇们不会像过往的繁忙日子,不责怪、不气恼,说,老爷们都出了多半年的苦力,这会儿就让他们折腾折腾吧!
月寒星冷,风清气旋,静逸的村子里可以听见一两声惬意的鼾声,抑或一两声甜美的梦呓。
冬闲是庄稼人的热酒壶,是庄稼人的热炕头,抿上灼热的烧酒,蒙上熥热的被子,通宵梦乡里都是来年丰收的火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