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1岁的母亲,颈椎病越来越严重,走路歪歪斜斜的,常常每走一段路,她就要歇歇脚才行。
赶在假日里,我回老家看看她身体可好,可到了老家门口,才发觉她的门上多了一把铁锁。再看门前,有用草绳捆扎的三捆麦子。二哥二嫂说,母亲犟得很,不让她捡麦子,可她偏要跑到田里去捡!她总说,一颗麦子有多重?我还没老,一颗麦子我还能捡得动。这三捆麦子,差不多都是她捡的。
看着门前像士兵一样站立的三捆麦子,我忽然想起了过去的母亲。父亲在世时,每当他把麦子从地里挑回家后,母亲总不忘再回头到田里捡麦子。那时,每当我们埋怨她时,她就会在我们面前念叨,这些麦子是用来填肚子的,糟蹋了多可惜!所以,当父亲将麦子脱粒扬净后,再将母亲捡来的麦子锤打出来时,她就会看着那多出的一两袋麦子不停地笑。母亲笑的样子,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,现在想想,母亲也是有理由高兴的。正是母亲捡来的那一两袋麦子,在那艰难的日子里,才使我们兄妹5个勉强不饿肚子,才使我们一个个上了学……可当我们像鸟一样飞离老家,并在城市里娶妻生子后,忽然发现母亲日益衰老了,身体开始不断地出毛病。可她自己总是无所谓,还是坚持着田间劳动。
我问二哥二嫂,你们说,这三捆麦子差不多是她捡的,难道还有别人帮她捡吗?
二嫂听了一笑说:“母亲的腿脚不灵便了,她哪能捡这么多?她每次出去捡麦子时,你二哥就偷偷拿点麦子放进去,并把它重新捆扎好!”正说着,母亲扛着一小捆麦子回来了,我赶紧伸手把麦子从母亲的肩上接下来,不等母亲喘口气,二哥就指着那几捆麦子再次故意大声地对我说:“这些麦子可都是妈捡的哦!”
霎时,我看见母亲的笑容从眼角处荡漾开来,她走路的步子,似乎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稳健。
原来一直以为,给母亲一些钱,让她安度晚年,应该是对她最大的爱。可我现在明白,二哥在母亲捡的麦子里偷偷再放一些,然后再大声地告诉别人,这些麦子都是妈捡的,对母亲来说,这比给她金钱还重要。
和二哥一样,我也深深地爱着母亲,可二哥说,“麦子都是妈捡的”这话霎时让我明白了,我对母亲的爱是多么粗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