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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散文●
那一片红荷
□赵统斌

  多少年来,我心中一直漾着一大片红荷,碧绿的叶,胭脂的瓣,一望无际,苍苍莽莽。在某个清晨或者午后,不经意间,就有层层叠叠的绿浪红潮向我涌来。特别奇怪的是,在这千叶万朵之间,有一支红荷,被簇拥着浮出了水面,并定格成一道奇丽的风景。我时常惊讶地望着它,心里充满了期待。

  我知道,这支红荷与我的阅读经验有关,与我的观赏经历相联。一本翻烂了的“禁书”,一部看成了雪花点儿的“黄片”。——铁道游击队,微山湖,刘洪,芳林嫂……其实这还仅仅是一部 “站在战壕里写战争”的作品,与“跳出战壕写战争”的反思作品如《高山下的花环》等可谓相去甚远,大异其趣。但在那个精神极度饥渴的年代里,《铁道游击队》们,则无异于荒漠甘泉。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讲,正是它的质朴与本真,让我们看到了而今一些作品的造作与矫情。一如荷花,娇养在池塘中与野生在大湖里,其生命的贫弱和蓬勃的逸趣,是显而易见的。

  一丛丛芦苇和蒲草,拥攘着;一群群野鸭和鸬鹚,欢腾着。这一切的一切,都不能惊扰我,也无法进入我的精神空间,只有一支红荷沉睡在我的心湖里。

  在滕州,在湿地,在微山湖清凉的夏风里,这支红荷似乎被唤醒了。

  “铁道游击队”,其实是一个非常坚硬的词汇,甚而可以说充满着血腥味儿。提起它,之所以感到亲切,是因为来自微山湖的诗意和芳林嫂的柔美。至少我这么认为。

  枪和枪声太酷烈了,刀和刀影太酷烈了,游击队员的血溅红了烧焦的土墙,鬼子的断臂挂上了树梢。除了“酷烈”,我们的脑子里几乎找不出什么词可以替代它。然而,这些仗是在微山湖打的,那自然就不同了。当战斗结束,硝烟散尽,夕阳下的湖水恢复了往时的宁静。战士们头顶荷叶,口吹芦笛,一个个从苇丛里钻出来,相互炫示着各自的战利品,喧闹和嚣嚷“声震林木,响遏行云”。这时,芳林嫂提着一把大壶出来了,她笑吟吟地给每人倒了一碗消暑去燥的荷花茶。几十位生龙活虎的刚性男人,竟都像小姑娘一样羞涩地沉默了,晚霞映红了每个人的脸——“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,微山湖上静悄悄,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,唱起那动人的歌谣……”

  这时,我才清醒地意识到,我心中的那支红荷原来就是芳林嫂。同时,我也一直守望着书中的创造,守望着那份永恒的想象,并固执地反叛着影视作品中的具象创作。这不等于说秦怡和史兰芽的表演不成功,而是说她们未能契合我心中的形象。芳林嫂不应该是“膏腴”的,“华美”的,或说“文化”的,她应该是一位脸上镌刻着湖上岁月的渔家大嫂。她勤劳善良,乐于助人,有着自己美好的企盼和独特的个性。

  为了这种寻访,我来到了三面环水一面临陆的小李庄。不管飞贼李九的住处,也不管刘洪的指挥所,我径直来到了芳林嫂的故居。门前有茶馆有石碾有辘轳,这些景致让人怀想和生慨,但我还是更看重刘洪养伤的那间小屋。在这里,刘洪治愈了身体,收获了爱情,更完成了人格的塑造。而这一切,都因了芳林嫂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她不仅滋养了一个人,也滋养了一支队伍。

  谁都知道,我们不会在这里寻到芳林嫂。这是一个“空壳村”,是一个专为拍摄电视剧而搭建的“道具村”。真正的芳林嫂应该在湖上,就像一支红荷,她的生命在水里。

  我们下到船上,一曲《拉魂腔》从船头悠扬地飘来。这一流传于鲁南苏北的地方小戏,婉转,谐谑,摄人魂魄,芳林嫂是应该会唱的。然而,今天的演唱者却是位装束摩登的专业演员——旗袍,耳环,高跟鞋,她表演传神,唱腔优美,确乎专业水平。然而,她却不是芳林嫂。芳林嫂常年生活在水上,是要打赤脚的。

  风梳蒲草,船犁湖波。夕阳西下,满目金黄。

  就在这金黄里,逆光下的一幅剪影令人心动。三船连成一体,静静地卧在水上,电视天线就像桅杆,无声地立在船头。近了才看到,红荷三面簇拥,只有一条窄窄的水路通到船边。我们兴奋起来,便抓了缆绳,晃晃悠悠地站到了连体船上。一位六旬老大娘慌忙走过来搀扶我们:“慢点,小心。”声音不大,也没有多少夸张的热情,但我们心里却感到温暖。——她大概就是“芳林嫂”的婆婆了。果然,我们就在一间船舱里看到一位打手机的中年妇女。她盘腿坐在舱台上,瘦瘦的身材,黑红的脸膛,自然是赤着脚的。这应该就是我心目中的芳林嫂了。船上的设施有些简陋,但有电视看,有手机打,也算芳林嫂“走进新时代”了。她说,我们有三季住在船上,冰封湖面的时候再搬到岸上住。啥?你问收入?一年也就三五万吧。在水里生活也算方便,有来收鱼的,也有来卖菜的,挺热闹的。说着她站了起来,远近地指点着,在湖里生活的人家多的是。

  看着船边那一大片红荷,我忽然明白了,“芳林嫂”原来是一个群体。

  这时,“芳林嫂”的公公回来了,“芳林嫂”的男人也回来了,各悠悠地撑了一条小船,一船是笨乎乎的湖蟹,一船是活蹦蹦的虾米。

  湖上人家,船不完风雨,船不完忧愁,船不完喜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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