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鹤者,书坛刀客,永昌郡人氏,为人不矜细行,啸傲独迈,面目古风古貌,秋气萧然,类台湾蔡自忠漫画人物。
鹤年少时,任侠乐义,好为不平,虽躯不伟而意不输;及弱冠入公所,亦不祥察言观色之道,然其蹇谔之风依旧,常叹曰:仕途通达谁人不乐,摧眉折腰退避三舍。故日积月累,两情相厌。时,鹤涉足砚墨已久,寻碑访帖,荡涤放情,笔丘砚冢,几近沉迷,遂慨然挂冠,以期苦心孤诣之趣,沂水春风之乐。
然天不随人愿。谷兄只晓笔墨,疏于经济,不觉间家贫似洗,环堵萧然,每每清汤寡水,故家人亦有微词,亲朋亦有劝责,旁人亦有讥诮,林林总总,其人其家几成舆论之的。鹤亦有察,自谓“菜根滋味长”,且题书以勉:“开弓焉有回头箭,纵马只为千里行。”日日鸡鸣而起,睹几而作,挥毫不辍,发愤忘食,乐以忘忧。数年其白发渐生,生计日窘。
不惜歌者苦,但伤知音无。知音者,成武三五子,常结伴远游,纵酒放歌化胸中块垒,枕山栖谷享月白风清。莼羹鲈脍,村酒野蔬,或乡俗俚语插科打诨,或吟诗题作笔走龙蛇,人不堪其忧,鹤竟自得其乐。
已而好老庄,喜佛禅,故南华心经了然于胸。继而研古修今,法外取道,隐忍不发,意在织锦回文。于是书艺大进,终得以名闻郡外。然鹤自此无复往年意气,其言淡淡,临水而居,其行缓缓,望亭且止。
吾观鹤兄挥毫,全然纵情忘我。勿论颜骨柳筋,勿论金瘦钟肥,或云卷云舒飘逸无界,或如刀如戟金石可镂,其临摹碑帖尽可神会其意,以致絮果兰因,擘肌分理,故能锋发韵流,纵横捭阖。
古人云:书痴者文必工,艺痴者技必良。裁月镂云,涉笔成趣,此初境也。而能舍文求质,字夹风霜,则更上层楼。继以笼天地于形内,挫万物于笔端,则非常人之所为也。故平常人求平常心,平常心享平常福,亦复何求?
应谷鹤君所邀,丙申谷雨草于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