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和女人是名副其实的闪婚。那年春节前，男人从部队回家探亲，婶子给他介绍了娘家的一个远方侄女，两人一见面，就感觉有说不完的话，像是久别重逢的熟识朋友。他喜欢她的贤淑温良，她喜欢他的英武潇洒。双方家长对这门亲事也都非常满意，就商量着趁男人在家探亲的时间，干脆把婚事办了。

　　忙活了十多天，两人终于赶在春节前举办了简朴的婚礼。新婚之夜，男人拥着女人，说，婚礼这么简单，让你受委屈了，实在是对不起。女人说，婚礼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们要真心相爱，长相厮守。你是个好人，能嫁给你，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。男人把女人抱得更紧了。

　　甜蜜的新婚生活刚刚开始几天，男人归队的时间就到了。女人把男人送到车站，依依不舍地伏在男人的肩上抽泣，男人哄着她，低声说，对不起，等我转业了，我就再也不离开你了。女人要生孩子了，给男人打电报，看能不能回来。男人的回电只有几个字，部队正在拉练，对不起。尽管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，女人还是感到很伤心，偷偷哭了好几次。男人再次回家探亲的时候，女儿已经在学走路了。女人对男人说，没见过当爹当得这么省心的。男人抱着女儿亲昵着，说，梦里思念的滋味也不好熬，你们都在我心里呢。女人霎时感觉很温暖，娇蛮地说，谁知是真的还是哄人的。男人急了，发誓说，谁要说假话，不得……女人忙堵住男人的嘴巴，笑着说，人家逗你玩呢，哪要你发誓。

　　再次别离，男人说，也就半年，我就可以转业到地方了，到时候，我们再要个儿子，我来当妈。女人扑哧就笑了，说，你拿什么来当妈，再说，哪个要给你生儿子。看着抱着女儿的女人，男人打开车窗，大声喊道，对不起了。

　　很快，男人转业到了县里，被安置在交通局工作。起初，局里安排不了房子，男人就住在办公室，女人还在老家，只有到周末，男人才回家住。女人又要临产了，给男人打电话，男人说，几个乡镇的公路项目正在攻坚阶段，实在不能离开。女人哭着说，你就是个骗子，大骗子。男人不住地道歉，说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忙过这一段，也就几天时间，我马上就回去，好好的啊，不要哭，对孩子不好。

　　孩子慢慢长大，到了上学的年龄，男人把女人和孩子都接到了县里。工作依然忙，男人在家的时候并不多，两个孩子的学习，家里的里里外外，全由女人操持着。女人有时发牢骚，说，这辈子算是完了，落在了一个大骗子手里，活该当牛做马。男人就哄她，说，这不也是身不由己吗，等我退休了，孩子也大了，我天天陪着你，到时候，看你个老太婆有没有腻烦的时候。女人就又笑了，说，哪个稀罕你这糟老头子。

　　然而，意外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，男人在一个工地施工现场检查工作的时候，一辆运砂石料的大车突然侧翻，只见男人猛扑过去，推开了旁边的一个妇女，自己却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边。

　　在医院里，奄奄一息的男人对女人说，实在对不起，我不能和你一起把孩子抚养成人了，不能陪你到老了。女人俯在男人的床边，哭着大骂，你个大骗子，哪个要你说对不起，你说过，等我变成老太婆的时候，要天天陪着我的。这一辈子，你说过一句算数的话吗，你就是个十足的大骗子。

　　男人拉住女人的手，艰难地说了最后一句：对不起了！